作為“核三代”,我的童年時光幾乎都是在爺爺奶奶的呵護下度過的,記憶中很少出現父母的身影。每當中國的傳統節日到來之際,趴在陽臺望著對面人家窗戶中四世同堂的景象,我心中也會泛起失落的漣漪。直到大學畢業后,我帶著情懷踏進了華興這個大家庭,才明白了祖輩、父輩們奮斗了一輩子的使命。
時值夏至,端午的腳步近了,霞浦晚上淅淅瀝瀝的雨也將我的思緒拉回了童年。小時候,印象中的端午節都是靠在爺爺懷里,吃著奶奶包的紅豆粽子,糯糯的米粒和砂糖粘了滿嘴,爺爺笑瞇瞇地幫我用手絹擦干凈,然后我搬來小板凳,爺爺站上去將一把青青的艾草牢牢地插在門楣上……爺爺走了三年多了,我還是經常會夢見他慈祥的笑容。奶奶身體不大好,住院了,不知道父親把病房里的奶奶照顧得怎么樣了?想著想著,我不自覺地撥通了父親的電話。
“喂,天宇,喂?”父親雄厚的聲音把我拽了回來。
“啊,爸。”我也楞了一下,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,“也沒啥事,就是快端午了嘛,這個端午我又回不去了,現場泵房搶進度,我必須要守在這,您把自己和奶奶照顧好,我下次有空再回去看您去啊!”
“沒啥事你不用往回跑,來回怪累的,也怪浪費錢的,你好好在項目上就行了。真的有空的話去看看紅紅、恬恬和你媽!”
“嗯……”聽到爸這么說,我竟然鼻頭一酸,紅紅和恬恬是我的老婆和女兒,剛和我媽一起借調去了蒼南,一家人在三個地方……我趕緊深吸一口氣,轉移話題:“對了,爸,你能不能給我講講,當年你干核電時候,你端午節都咋過的啊?”
“端午?端午……端午……”電話那頭喃喃自語了起來。
“大概是在05年吧,我剛調到巴基斯坦恰希瑪C2項目部不久。”父親回憶著,“剛到那,人生地不熟,就被派去采購項目上用的砂石料。”
“就是端午那天,礦區十多個砂石廠,我得一個個地跑,一個個踩點,取樣檢驗砂石料能不能滿足咱們項目工程實體的要求。”
“荒無人煙的沙漠地帶,只能去一個地方,簡易地支一個小庇蔭棚,兩個當兵的老巴還端著槍在我身邊守著。”
“端著槍?”我驚了。
電話那頭的父親猛吸了幾口煙,接著說到:“當時巴基斯坦還是戰亂不斷,值外勤任務隨時都有生命危險,弄不好就回不去了!”
“那兩個老巴軍人是保護您的?”
“對。”父親解釋道,“保護我是他們的任務,挑砂石料是我的任務。”父親接著說,“我把檢驗合格的砂石料選好,就監督巴工裝車,然后我給他們開條子,這個條子能確保他們的車倆進入咱們核電現場不被扣留。”
父親又點了一支煙,吸了兩口,說:“忙乎一整天,都忘了是過節了,回到項目上都到了快夜里……”
“那您沒吃粽子嗎?”我好奇地問。
“還粽子呢,在國外干核電,粽子啥味道都忘了。有水喝就不錯了,這樣干一天,嘴巴里一點味道都沒有,國外也不過這節。”父親咳嗽了兩聲,接著說,“哪像你們現在項目上這么好啊!端午節還會給你們每人發點粽子吃,你可得好好干啊!懂得珍惜這個幸福時光,別給咱老張家丟人!”
我突然間哽咽了,怕被電話那頭的父親聽出來,小心地吸了兩下鼻子,笑著說:“放心吧,兒子不會給咱家丟人的!行了,爸,也不早了,你也早點睡,我掛了啊!”
“行!”
嘟……嘟……
我攥著手機走到窗邊。雨,已經停了,夜里空氣變得清新起來。腦海中父親頂著烈日汗流浹背挑選砂石的畫面揮之不去……我明白這曾經是他的使命,而我,會繼續將這份使命傳承下去!